“来新疆之前,我对它的了解仅限于地理教科书上‘位于祖国西北,气候干旱’的枯燥印象,来了之后才领略到她的壮美。”这是我家小子在昌吉回族自治州团委举办的青少年民族团结融情夏令营闭营式上作为营员代表时的发言,不谋而合地说出了我对新疆的初见感触。人生已过不惑之年,从未到过新疆,也没想过会来新疆,却因机缘巧合,三年前我踏上了援疆征途。
“援疆是人生一次无悔选择”
——这是我援疆以来的深切体会。
现在还会有亲友问我:“当时你妻子正派到上海高校访学,还要半年才能回来;孩子刚上初中,正是成长最重要的阶段,你怎么会有勇气去援疆?”关心的语气里略带责备和不解。其实,当时我也没有过多的思想准备,从年龄看,已是青丝生白发、秋霜染鬓间;从家庭讲,老少皆是牵挂负重。但既然响应单位号召报了名,那就是一种承诺,必须无条件接受组织的挑选。另一方面,苏轼那首“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的诗句给我很深的印象,常激发我不负韶华、克难前行的冲劲。一辈子不长,如果只在一成不变的路上行走,怎能领略到精彩的别样风景!正如当年选择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从头再来那样,我相信,生命只有经历各种磨砺才会更加丰盈饱满。
2016年12月23日,我随第七批福建援疆骨干队伍,先头进疆与前批援疆工作队压茬交接。
我们援疆干部人才没有当“看客”“过客”,进疆后就快速融入,一起为新疆的安定发展投入真情奋斗,在分管工作岗位、项目建设工地、学校三尺讲台、医院手术室、贫困户家里……处处都有福建援疆人努力奋战的身影。进疆以来,我们众志成城先后创造了项目、产业、智力、扶贫、乡村振兴等十大援疆工作亮点,在建设壮美边疆的画卷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串缀成我们人生为之自豪的闪亮足迹。
“要在艰难中锤炼真金”
——这是我的援疆初心立志。
在省援疆前方指挥部,我担任副指挥长,分管纪律检查和党风廉政建设工作。我们第七批福建援疆工作队共197人,既有来自各级机关的党政干部,又有各行各业的专业技术人才。这是一支省委赋予重任、寄予厚望的团队。我的职责就是当好“警卫员”“护林员”,保证每个人干事不犯事、敢闯不乱闯,不踩“雷区”不踏“禁区”,圆满完成援疆任务。
进疆伊始,我就带领省前指监察组、财务组,到福建9个设区市派出的援疆分指挥部,逐一宣讲援疆项目管理、经费使用、队伍建设等制度,组织签订廉洁承诺书,把纪律意识根植到每个援疆干部人才心里,打好“预防针”。同时,在每个分指挥部设立监察员,构建上下联动的全覆盖监督网络,通过案例警示教育、提醒谈心谈话等方式,做好咬耳扯袖、抓早抓小工作,保证援友们严守纪律红线,在援疆征程中建功立业,给组织和亲人带去喜报和喜悦。
援疆团队的援友和部队军营的战友一样,都是远离故土家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聚在同一杆旗下,为共同的事业一起战斗。我珍惜这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扛旗的援疆情谊,努力为团队的凝聚和谐当好“黏合剂”。在生活中,我和援友们互帮互助,感受团队带来的力量和温暖;一起在住地开垦“援疆果园”,分享瓜果满园的丰收喜悦;一起聚餐茶话,分担思亲忧家的苦涩乡愁;一起结伴出游,在纵情山水间赶走孤独、增进友谊;一起读作赋和,在激扬文字中碰撞思想、增才益智;一起烹调乡味,在唇齿留香时融合成新的大家庭。有部分援友中期轮换返乡后,还时常想念一起援疆的岁月,想起我这个“不像以前所想的那样严肃刻板、令人不敢接近”的纪检干部。
在受援地昌吉州,我担任州纪委副书记、监委副主任,分管机关的3个部门,无论是岗位职责,还是工作环境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这既是挑战,又是历练自己、提升能力的机遇。怎样适应新岗位、融入新集体、带好新团队,我给自已的要求是多学、多听、多干。
新疆干部的政治意识强、工作勤奋拼搏,经常加班加点、下乡进村,与家人也常是离多聚少,这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坚强群体,值得我们援疆干部学习。
记得一个雪夜,我正带队奔波在考核县市年度工作的路上,车上高速后,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形成了北方特有的“风吹雪”气象。漫天大雪狂舞,能见度不足5米,我们只能靠边停车。猛烈的风雪刮得车身乱晃,在不安和惊惧中,我度过了有生来最漫长的一个多小时,直到高速交警赶来将我们带离险境。那次,当地同行干部的镇定和交警的冒险相助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想必他们不止一次在工作中遇到过这样的险象。
新疆纪检监察工作也有不少创新做法,比如通过常态化的群众工作督导,深入基层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问题;通过“一清二白”工作法公开村务,让群众明白、干部清白,重塑干群关系等等。在当地工作中,我一方面虚心向当地干部学习工作经验,充分尊重新疆的实际情况,客观面对地域文化产生的思想观念、处事方式等方面的差异,注重沟通方式,经常性与分管部门同志谈心,形成良性互动。另一方面,主动交流内地工作经验,在顶层设计、系统指导、下沉督查上着力,先后带领分管部门完成自治区纪委赋予的乡镇纪委谈话场所和州县纪委信访形象窗口建设试点任务,健全完善审查安全制度、预案和文书格式,建立“一案一自查、每月一分析”的安全自查自纠责任机制等,推动分管工作规范化、制度化、科学化。在共同的奋斗中,我们共同成长进步,我也得到大家的信任,收获友谊融入集体。
“你永远是我的巴郎子”
——这是哈萨克族大叔沙它尔里甫·呼尔汗的动情告白。
沙它尔里甫大叔是昌吉州纪委挂钩的吉木萨尔县老台乡阿克托别村的农牧民,今年70岁,他和老伴独自抚养3个孙子女,属于低收入需帮扶的困难户。我和大叔结缘于“民族团结一家亲”结亲活动,他是我进疆后的第一个少数民族“亲戚”。
记得我第一次打起背包住进沙大叔家,就遇到了语言沟通不畅、风俗习惯迥异、饮食起居落差大等挑战。特别是语言不通,当南方地瓜腔碰上边疆抖舌音,双方都有“鸡同鸭讲”的苦恼。刚开始,我需要通过民族干部翻译,才能与大叔交流。几次往来后,我逐渐掌握了一些本地土话和腔调技巧,慢慢可以和大叔顺畅地聊天“喧欢”。我们聊着家长里短,一起铡草拌料喂牛喂羊,到地里运粪堆肥,给苞谷苗打岔,看看苜蓿的长势,感情上进一步贴近了。
大叔两个年幼孙女的妈妈不幸因病离世,爸爸又常年外出不在家。我刚来时,两个小古丽胆小怯生、令人怜爱。为了让她们开朗快乐起来,每次来,我都会带上一些图书、玩具和零食,和她们一起做游戏、讲故事,一起到城里游览,带她们到巴扎买新衣,教她们念诗写字。记得那次去县城公园玩耍,我带上她们到西餐厅吃牛排开“洋荤”。进餐厅后,我们既像父女般亲昵又不像父女的样貌,吸引了不少疑问的眼神。还是老板娘聪明伶俐,猜出了我们是“亲戚”的关系,她连声赞叹“劳道,劳道!”(新疆方言,厉害、给力的意思)
现在,她们已不再像以前那样,见到我来就往奶奶身后躲,她们会主动给我演唱学校刚教的儿歌,还会在爷爷冬不拉的伴奏下,跳起欢快的哈萨克族舞蹈“黑走马”。希望她们天天都快乐!
大叔老两口年老体衰,只能养几头牛羊维持生计。他几次给我念叨说,前些年政府为了帮扶他,出资在乡里某养殖合作社托养了几头羊,每年由合作社分红用于补贴家用。但因种种原因合作社难以为继,拖欠了两年分红款和托养合同到期后应返还的本金。了解情况后,我多次协调相关部门会商解决方案,经县纪委督办,沙大叔等几十户农牧民终于领到了合作社以物代偿的马和羊。那天,我正好住村来到大叔家,看到他深夜赶着马和羊回家,脸上满是笑容。
在驻村期间,我还见到不少品学兼优的少数民族学生,他们在贫困艰苦的环境中仍然勤奋努力,有的已经考上大学。为了让他们心无旁骛地求学向上、放飞梦想,在省纪委支持下,我们筹款在村里设立了“帮困助学金”,至今已资助了十余名贫困学生。考上了新疆大学旅游本科专业的巴力恒·阿勒哈别克感激地表示,要加倍努力读书,回报社会的关爱,以后工作挣钱了要归还资助款,把爱心延续下去。朴实的话语和诚挚的决心让我深受触动,建设新疆安定繁荣美好未来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些有知识、有志向、感党恩的青年人才身上!
与基层群众的结亲活动,也让我和援友们受益匪浅:走出了机关大院,踩进了田间地头,睡上了农家炕席,身上多了泥土味、少了官僚气,与各族群众融为一体、打成一片,更接地气了。我亲身感受到,我们离群众有多近、群众就与我们有多亲,只要我们将老百姓的冷暖放在心上,老百姓就会把我们装在心里。
“三年援疆路,一生新疆情”
——这是最常听到的新老援疆干部发自内心的真情表白。
三年援疆路,足以给我们的人生烙上深深的新疆印记,让我们这辈子再也忘不了新疆。这三年中,煎熬过“乡愁漫灌塔里木,归箭直上博格达”的思乡情切,遇到过“帘卷西风烈,人比黄花瘦”的艰辛困苦。
三年援疆路,激励我不畏艰难、砥砺前行的是各方的关心温暖,这些温暖时常荡漾在心间,让我远行沉重的心感到轻盈。
感谢您们,我家乡的领导和同事!忘不了,省纪委主要领导要求“机关领导和各部门要给予援疆干部更多关心关注”的暖心批示,让我感到虽远征在外,但我身后是整个机关的力量。忘不了,一位领导大姐写下“铁匠定当钢铁汉,千锤百炼不怕难。耐住雪寒与孤寂,待到他年捷报传”的鼓励诗句,给疲惫徘徊的我注入了重整旗鼓再出发的满满正能量。忘不了,家乡纪委系统的战友们,有的给我寄来凝聚智慧心血编写的制度文稿,共同助力提升受援地的工作;有的牵挂我的安危冷暖,传递各种关心,让我觉得从未离开过那个温馨的集体;有的帮助我处理家庭难事,慰问我患病住院的亲属,化解我鞭长莫及、无力顾家的心焦。
感谢您们,我新疆的领导和同事!各级领导工作上对我们高看一眼,给予充分信任,放手让我们分管重要工作,常指导、常交流,定期听取意见建议;在生活上厚爱三分,每逢节日组织慰问。州纪委的同事们在交往中坦诚相待,主动帮助我熟悉情况、开展工作;闲时邀约摆上家宴,一壶醇酒、大盘佳肴、交心话语,让我真切感受到情感上贴心、工作上顺心、生活上舒心。
感谢您们,我朝夕相处的援友们!福建援疆团队是一个温馨暖心、情意浓浓的大家庭,有智慧担当、平易如兄长的领头人,有和谐共事、同心协力的班子,有相互关心、团结奋进的集体。喜乐,大家共享;苦闷,大家分担;有难,大家互助。难忘我们一起出游,欢笑满路;难忘一起运动散步,把烦闷甩到脑后;难忘几次家中老人摔倒受伤,医生援友迅速联系专家急救;难忘年迈父母来疆探亲时,同行援友一路陪伴照料;难忘孩子学习波动,老师援友热心会诊把脉、出谋划策……我要说,援疆路上,有你们真好!
对不起,我至亲的家人们!岳父岳母、爸爸妈妈,您们都已年过七旬,我不能在身边陪伴照顾,还要您为我操心挂念。岳母曾患癌两次手术,在我援疆期间又患脑中风,病情才缓解就拖着蹒跚步履,坚持从外地赶来帮忙照料我的小家。爸爸妈妈,您在我接到援疆任务、紧急离家进疆后,张罗着租房搬家,独自照顾孙儿长达半年,您坚持锻炼身体,说要保重身体,怕生病拖累了我。老婆,你辛苦了,一边要承担学校繁重的科研教学任务,一边还要操持家里的大小事务,常常忙到深夜凌晨。那年春节前夕,你生病住院,我们因为边疆工作特殊要求而延迟了返乡探亲时间,等赶到家那天,你刚办理完出院手续回家休养,却没有一句怨言。儿子,你刚上初中不久,我就去了新疆,在你成长的重要时期,我不能在身边给予你帮助。记得那年你来昌吉参加夏令营,在接受采访时表达了对爸爸的理解和支持,我每看一次视频回放,都忍不住落泪。路终究要靠你自己走,爸爸祝你一切顺利!
三年援疆路,有牺牲付出,也有收获欢欣,我坚信:经过边疆风雨洗礼,我们终将遇见生命中最美的风景!援疆未有期,让我们继续奔跑吧,为了新疆的安宁稳定,为了新疆的美好未来!
(讲述者:黄琦锋,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纪委副书记,福建省第七批援疆前方指挥部副指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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