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课|在中秋月华下,听百家讲坛主讲人莫砺锋讲《春江花月夜》的故事
视觉中国供图
又是一年中秋至
月色温柔
望着头上的一轮明月
你可曾忆起那些年
在课堂上诵读的
与月亮相关的古诗词
其中是否有特别的一篇
是如此令人难以忘怀?
曾在百家讲坛开讲“诗歌唐朝”的
南大教授莫砺锋说
《春江花月夜》
正是一篇值得在书中
专门用笔墨细细品味的名篇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这四句关于月色的诗
清雅、悠远
又点出了那清辉中的一缕苍凉
这无计可消除的苍凉
源自遥远的天穹,源自宇宙
是每个人或许都曾思考过的最深沉的疑问
将它们举重若轻地化为文字的人,叫张若虚
这首“孤篇冠全唐”的诗
曾让多少还处在懵懂无知的年纪的孩子
从课本中第一次领略到了唐诗那直击灵魂的美
诗人、学者闻一多说
它向前替秾艳的宫体诗“赎清了百年的罪”
哲学家李泽厚说
它有一种“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憧憬和悲伤
莫砺锋说
它是轻盈、美好的
“有惆怅而无悲哀,有迷惘而无痛苦”
……
在这个千里共婵娟的日子,
让我们一起随着莫砺锋的细致讲解,
走进千百年前那个明月皎皎的夜晚
名篇细读:《春江花月夜》
莫砺锋
……《春江花月夜》原是乐府旧题。据《乐府诗集》的记载,它原属“清商辞曲”之“吴声歌曲”,最早写作此题的是陈后主,但其作品已佚。现存早于张若虚作《春江花月夜》的有三人:隋代的隋炀帝和诸葛颖,初唐的张子容,作品共五首,皆为五言四句或五言六句的短篇。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则是长篇的七言歌行(共36句),在体制上具有很大的创新意义。
从内容来看,陈后主所写的《春江花月夜》虽已不存,但《乐府诗集》的解题中称其为“尤艳丽者”,可以推知与其《玉树后庭花》等属于同样的风格倾向,仍然是所谓的“宫体”。但是后人的拟作则逐渐偏离了宫体的倾向,例如隋炀帝的二首:“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辉。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两妃。”虽然还有一些南朝乐府的风格倾向,但毕竟辞句清丽,与南朝的“宫体”逐渐分道扬镳。到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则不过沿用乐府旧题这个旧瓶子,装在里面的全是新酒了。
闻一多先生认为张若虚“向前替宫体诗赎清了百年的罪”,程千帆先生更准确地指出张若虚已经与宫体诗彻底划清了界限,除了题目相同之外,他的《春江花月夜》已经和陈后主的原作不可同日而语了。
《春江花月夜》全诗共36句,如从押韵的情况来看,每4句组成一个小节,都押同一个韵,共分9小节,每一节都像一首独立的七言绝句,然后串连成一个整体。但从内容来看,则可分成5大段,它们的句数分别为8句、8句、4句、8句、8句。第一段入手擒题,总写在明月之夜春江潮涨,以及江边的花林芳甸等美景。第二段写诗人在江边望月所产生的遐思冥想。第三段总写在如此情景中思妇与游子的两地相思。第四段单写思妇对游子的思念。第五段单写游子的思家之念。
全诗由景入情,由客观景物转到人间离情,但始终不离开题面中的五个元素。正如明人王世懋、钟惺、谭元春等人所指出的,全诗都围绕着“春”“江”“花”“月”“夜”五字做文章,扣题很紧。如果更细致地品读,则可发现全诗的核心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月”。清人王尧衢对此诗做过一个统计:“春字四见,江字十二见,花字只二见,月字十五见,夜字亦只二见。”其实即使是没有出现“月”字的一些诗句,又何尝不是描绘月亮来着?例如“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枕上拂还来。”这两联简直就是运用“禁体物语”的方法来咏月的杰作,也就是句中虽不见月字,却又字字都在写月,是典型的“烘云托月”。
《春江花月夜》对月光的描写,已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比如写月亮在流水上泛起的光彩是“滟滟随波千万里”,写月光给人带来的寒冷感是“空里流霜不觉飞”,写月光缓慢的移动是“可怜楼上月徘徊”,都使读者身临其境。此外,举凡人们望月时常会产生的联想,诸如碧空银月是否亘古如斯,明月是无情还是有情,离别的情人在月夜为何会格外相思,也都得到了充分的表达。可以说,从总体上说,《春江花月夜》通篇都围绕着一个“月”字,是唐诗中最早出现的咏月名篇,是一首月亮的颂歌。
下文试将全诗分成五段进行解读。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这一段是全诗的开端,勾勒出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美丽境界。春天多雨,江水迅涨,东流的江水遇到从大海西上的潮汐,互相鼓荡,浩渺无边。一个“平”字,言简意赅地写出了江水与海水连成一片的奇特景象,表面上平淡无奇,其实一字有千钧之力。
伴随着奔腾而来的潮水,一轮明月也从东天冉冉升起。地球上的潮汐本是海水受到月球的引力而产生的自然现象,诗人未必明白这个科学原理,但是他用细致的观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谁说诗歌与科学没有相通之处?更值得注意的是,“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写法,使潮水与明月都充满了生气,仿佛是两个有生命的物体,全句也呈动态之美。
从第三句起,诗人的目光随着逐渐西行的月亮溯江而上,发现千万里的江水都沐浴在月光之中。江面上泛起滟滟的波光,江边上则是春花烂漫的芳甸。在月光的笼罩下,繁花似锦的树林蒙着一层洁白的细雪,这是春天的月夜才得一见的奇特之景。
“空里流霜不觉飞”一句实有双关的含义:月光洁白晶莹,月光给人带来一丝寒意。妙在诗人并不说月光如霜,而是直说“空里流霜”,从而把诗人在月光中久久站立的感觉真切地传递给读者,读之浑如身临其境。末句“汀上白沙看不见”,意指整个江岸都沉浸在月光之中,并与月光融成一片。
这8句诗从江海写到花树,一切都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最后只见月光。由大至小,由远及近,笔墨随着诗人的目光逐渐凝聚,最后集中到月光自身,好像画龙点睛。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第二段承接上文展开联想。澄澈清明、幽静寂寥的境界,最有利于人们的遐思冥想。诗人久久地凝望着月亮,不由得神思飞扬。闻一多先生说得好:“更迥绝的宇宙意识!一个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在神奇的永恒前面,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他又说:“对每一个问题,他得到的仿佛是一个更神秘的更渊默的微笑,他更迷惘了,然而也更满足了。”
的确,诗人面对着神奇美丽的大自然,不由得对宇宙的奥秘和人生的哲理进行一系列的追问。他最想探索的是月与人的关系:是谁最早在江畔看月?江月从何年开始照耀世上之人?
正如闻一多先生所说,这样的问题当然是没有答案的,于是诗人更加迷惘了,也更加满足了。迷惘不是糊涂,而是对宇宙奥秘的理解和钦佩。诗人理解人生短促而宇宙永恒的道理,但他并没有陷入悲观、绝望。他明白人个的生命虽然是短促的,但代代相继的生命却是永无穷已的,所以人类的存在仍是绵延长久的,他们仍能年复一年地与江月相伴。这样,诗人就跳出了生命短促所引起的悲伤主题的束缚,从而获得了满足。他甚至开始展望遥远的将来:江上明月是在等待何人呢?这样,诗人就把眼前的感受延伸到未来,也就是融入了天长地久的时间长河,末句所写的长江流水,正是孔子产生“逝者如斯夫”之叹的自然环境啊。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春江花月夜》共有两大主题,前16句写诗人江畔望月之情景,后16句写游子思妇的月夜相思,夹在中间的这4句则是一个转折。凡长诗的转折,必须承上启下,又必须转变自然。《红楼梦》第78回写贾宝玉奉贾政之命写作《姽婳词》,前面用数句描写女将军林四娘之美貌,后面应转入主题即咏林之英武善战,宝玉先拟一句说“丁香结子芙蓉绦”,贾政认为此句又是写美女之装束,下句断难突然转至武事,没想到宝玉吟出“不系明珠系宝刀”的下句,众人拍案叫绝。为什么?就因为大开大阖,却转折得非常自然。
张若虚也有同样的本领。上段的末句说“但见长江送流水”,此段以“白云一片去悠悠”接之,同样是目随景移,同样是思绪远扬,况且浮云飘泊无定,正如游子之萍踪难觅,诗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相隔天涯的游子与思妇,今夜对此明月,当是怎样的两地相思?于是顺理成章地转折到游子思妇月夜相思的第二主题,末句“何处相思明月楼”,下启第四段的首句“可怜楼上月徘徊”,转接无痕,章法妙不可言。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这是第四段,写思妇对游子的思念,全部情景都在高楼明月的环境中逐步展开。自从曹子建写出“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的名句之后,诗人皆喜用“徘徊”二字形容月在天上似静似动的状态。此处也是如此,但又不是简单的沿袭。“可怜”二句,把月亮写得情意宛然,它在楼头徘徊不去,当是出于怜悯思妇之故。月亮把清辉洒向闺房,照亮了窗前的妆镜台。可惜思妇无心梳妆,看到镜台反而触景伤情。古人认为“女为悦己者容”,如今良人远离,思妇又有什么心思坐在镜台前梳妆打扮!
于是她决意驱走这恼人的月光,她卷起珠帘想把帘上的月光随帘敛藏,她一遍遍地拂拭捣衣的砧石想拂去石上的月光,可惜月光如水,拂而不去,驱而复来。失望之余,她只好望月怀远,思念远方的游子。她希望随着普照大地的月光飞向远方,照亮远在天边的游子。可惜这只是痴想而已。那么就给游子寄封书信来倾诉内心的幽情密意吧,可是又能让谁去千里传书呢?相传鱼雁都能传书,可是在这个月夜,鸿雁也难以飞越那广漠无边的月光,鱼龙则在水底潜跃而在水面上激起阵阵波纹。一句话,鱼雁也无法为她传书啊。写到这里,思妇的相思之苦已难以复加,诗人也就戛然停笔。此时无声胜有声,就让思妇的一片素心与天上的明月相伴吧。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是全诗的最后一段,转写游子的月夜情思。游子远在异乡,思家心切,昨夜曾在梦中回到家乡,看到潭水里漂满了落花。及至梦醒,方想到春天又已过半,而自己尚在天涯漂泊。此时他漫步江边,看到江水东流,仿佛春天也将随着江水消逝。他又举头望月,看到江潭上空的那轮月亮已向西倾斜。春光将尽,良夜将逝,人生的少壮时节又能维持多久?
于是游子满腹惆怅,他眼睁睁地看着月亮在西天越落越低,终于消失在沉沉的海雾之中。从北方的碣石,到南方的潇湘,天各一方,路远无限,自己何时才能飞越这千山万水,返回家乡,与楼头望月的思妇相聚?在如此广漠的大地上,今夜又能有几个幸运的游子能乘着月色返回家乡?他找不到答案,他陷入了迷惘,他的离情迷离恍惚,无处着落,最后伴着残月的余辉洒落在江边的树林……
如果说第四段中的思妇之离情是抱怨山长水阔,主要的着眼点在于空间的维度,那么此段中游子之离情既恨山川之阻隔,又怨春光和良宵之容易消逝,其着眼点兼及时、空两个维度。换句话说,游子在月夜的思绪比思妇更加深沉、广阔,诗歌的意蕴也更加丰富、深刻。所以从章法来看,第四、第五两段既是密切照应的:一写思妇,一写游子,两两对应,锱铢相称;它们之间又有一种递进关系,思索的范围越来越广阔,情感的程度越来越深刻。
然而这一切都是在月夜相思的生动情景中自然展开的,从字面上看,每句都紧扣春江花月的具体环境,每个细节都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内容,情景交融,浑然无痕。正如闻一多先生所说:“在这种诗面前,一切的赞叹是饶舌,几乎是渎亵。”我们除了发自肺腑地顶礼膜拜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勉为其难地对《春江花月夜》做一些总体的评说。先从两位现代学者对它的评论说起。闻一多说:“这里一番神秘而又亲切的,如梦境的晤谈,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纯洁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李泽厚说:“其实,这诗是有憧憬和悲伤的。但它是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和悲伤,一种‘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憧憬和悲伤。所以,尽管悲伤,仍感轻快,虽然叹息,总是轻盈。它上与魏晋时代人命如草的沉重哀歌,下与杜甫式的饱经苦难的现实悲痛,都决然不同。它显示的是,少年时代在初次人生展望中所感到的那种轻烟般的莫名惆怅和哀愁。春花春月,流水悠悠,面对无穷宇宙,深切感受到的是自己青春的短促和生命的有限。它是走向成熟期的青少年时代对人生、宇宙的初醒觉的‘自我意识’:对广大世界、自然美景和自身存在的深切感受和珍视,对自身存在的有限性的无可奈何的感伤、惆怅和留恋。人在十六、七或十七、八岁,在似成熟而未成熟,将跨进独立的生活程途的时刻,不也常常经历过这种对宇宙无限、人生有限的觉醒式的淡淡哀伤么?它实际并没有真正沉重的现实内容,它的美学风格和给人的审美感受,是尽管口说感伤却‘少年不识愁滋味’,依然是一语百媚,轻快甜蜜的,永恒的江山,无垠的风月给这些诗人们的,是一种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夹着感伤、怅惘的激励和欢愉。……闻一多形容为‘神秘’‘迷惘’‘宇宙意识’等等,其实就是说这种审美心理和艺术意境。”
闻一多是诗人,他对《春江花月夜》的评价非常精到,但语焉不详,尚需稍作推绎。李泽厚是哲学家,他的评语堪称提纲挈领,但说《春江花月夜》显示的是“少年时代在初次人生展望中所感到的那种轻烟般的莫名惆怅和哀愁”,则稍嫌武断。其实《春江花月夜》虽然没有达到像阮籍、嵇康的忧患意识或杜甫的忧世情怀那样的思想高度,但那种对人生与宇宙之关系的深刻体会,以及对离愁别恨的真切感受,都不具有少年人的年龄特征,而应该出于成熟的青壮年时代。
当然,由于诗人身处盛唐前期,在整个社会正走向欣欣向荣的时代,诗人也像与之齐名的贺知章、张旭等人一样,沉浸在积极向上的浪漫主义氛围中。诗人面对着美丽的江山风月,他在精神上的所有不满或遗憾都源于自然而非社会。所以诗中有惆怅而无悲哀,有迷惘而无痛苦。诗人的全部思考和感受都与万物的自然属性有关,诗人的所有追问都指向宇宙的奥秘,例如“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即使涉及人生,也无关社会内容,例如“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由于诗中的所有细节都被置于春江花月夜的美丽环境中,诗中的所有物体都蒙上了一层月光的薄纱,所以全诗的格调确实是轻盈、美好的。《春江花月夜》中的离情别恨虽然悱恻感人,但是并没有达到痛苦难忍的程度。比张若虚稍晚的李白、杜甫都写过男女月夜相思的名篇,前者写思妇是“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后者写离子说“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但《春江花月夜》全诗不见一个“泪”字。相反,诗中的思妇和游子都对重逢心存希望,思妇说“愿逐月华流照君”,游子也问“不知乘月几人归”。更不用说全诗展示的物体都具有光明、美好的性质,从而汇成一个清丽、幽静、邈远的意境。它如梦如幻,迷离惝恍,值得人们流连忘返。从总体上说,《春江花月夜》是美丽自然的一曲颂歌,也是美好人生的一曲赞歌,这便是无数读者为之倾倒的主要原因。
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即使长期埋没在泥土中,也不会减损其熠熠光辉。《春江花月夜》就是这样的一颗珍珠,它曾经长期受到冷落,但一旦被人发现,就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喜爱,它是现代读者公认的唐诗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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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砺锋讲唐诗课》
莫砺锋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9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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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者谁
莫砺锋,学者,1949年生于江苏无锡。现为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南京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任。求学时师从程千帆,专攻中国古代文学,1984年获文学博士学位。
主要研究方向为唐宋诗学、中国文学史、宋代理学与文学,代表著作有《杜甫评传》《唐宋诗歌论集》《江西诗派研究》《朱熹文学研究》等。
(文字:文星月;视频:2019上海书展官方素材;试阅部分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提供,格式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