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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馆小湿地:可见野生水鸟繁衍的湿地
2017-03-25 09:40:47 来源: 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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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城中小湿地生态大课堂

  

  图片说明:大量落叶形成腐殖质为菌类生长提供条件。

  图片说明:夏季,荷花、芦苇等水生植物生长茂盛。本版图片均由小路自然教育中心提供

  图片说明:春季来小湿地观察自然的人群

  图片说明:生态爱好者寻觅昆虫的踪迹

  图片说明:举起望远镜寻找野鸟

  图片说明:小湿地吸引了一些亲子团队活动在此开展

  今年2月,根据媒体公开报道,浦东新区规划和国土资源管理局官方网站对《浦东新区联洋社区C000302编制单元10街坊控制性详细规划局部调整(实施深化)》进行了公示,征询公众意见。

  规划公示显示,上海博物馆东馆落户于该单元的10街坊10-03A地块,占地面积约4.60公顷。其北侧是东方艺术中心和世纪广场,西侧隔杨高南路正在建设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相关项目,东侧为上海科技馆,南侧为张家浜河道以及张家浜创意街。同时,在上海博物馆东馆南侧的10-03B地块,还规划了商业办公综合用地。

  早在2015年,浦东土地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就曾公开披露,“十三五”期间,其将加速推进上博东馆以及张家浜楔形绿地4.5平方公里生态、文化项目的开发。其中,体量远超浦西总馆的上海博物馆东馆,选址于花木行政文化中心十号地块,地块占地面积8.8万平方米,预计总投资60亿元。

  规划公示同时意味着,上海内环以内唯一一块有野生水鸟繁衍的开放湿地———紧依着张家浜河道的科技馆小湿地长达十年的生命周期,正式进入倒计时。

  事实上,从更大的范围来看,这种在城市开发间隔期偶然天成的“荒野”还会出现,它们随着城市更新生灭变易,也是正常的现象。值得思考的是,在科技馆小湿地持续十年的生命中,为这座城市留下了什么?客观上,这些年,小湿地已成为上海一些自然教育公益组织开展研究观察活动的场所。它带给我们的灵感、思考和生态保育经验,仍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本文将对科技馆小湿地的生态价值进入公众视野的始末略作记录。

  初见:雪中的“黑鸭子”

  关于这片距离南汇东滩沿海观鸟点超过50公里的城市腹地,能不能看到野鸟、能看到什么样的鸟,在生态保护人士当中曾经有过一场微小的争论。

  绿洲生态保护交流中心(以下简称“绿洲”)是最早关注小湿地的民间公益组织。2007年12月的最后一周,家住花木街道的生态爱好者曹贵林带来了一条消息:“我去科技馆附近的一块湿地看了,整体绿化不错,野生的鸭子好像都落户了,就是周边环境太脏。”

  2008年是罕见的雪灾年,那年春节是2月7日。春节前夕,绿洲的年轻人们打算去探访小湿地里的野鸟。大家觉得,这么冷的天气,水鸟也会受冻。绿洲当时的负责人是康洪莉,有着多年生态保育志愿行动的经验。她告诉这帮小伙子:“鸟都披着‘羽绒服’,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怕冷。”

  2008年1月27日,几个年轻人———康洪莉、曹贵林、姜龙冒雪前往小湿地,然而并没有看到鸟。

  命运往往会第二次敲门。两天后,他们再探小湿地。姜龙回忆:“那天是清早出发的。雪停了。泥土上的积雪很厚,一脚踩不到底。”他看到了鸟:不是鸭子,是黑水鸡。他眯起眼睛,透过眼镜片,再通过单筒望远镜里的视野,一共数出了78只鸟。

  面对记者,姜龙比划着双手:“黑水鸡嘛,就长得和家鸡差不多,比鸡还小。我还看到了白骨顶,和黑水鸡差不多,脑袋尖上有点白色,爪上的蹼更加明显。”这些野鸟一般出现在沿海滩涂湿地,而在城市内陆腹地难得一见。

  后来的日子里,黑水鸡成为小湿地已记录到的180多种野生动植物中的明星物种。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何时来到池塘里定居的。不过,小湿地的存在,比人们想象中要久远很多。

  很久以前,这里有另一个名字:柿子园。《花木镇志》记载,柿子园位于同乐村东北部。相传清朝乾隆年间有青浦朱姓人氏迁来此处筑宅定居,并在宅后辟园栽柿。所栽柿树数量甚多,所产果品吃口颇佳,柿子园之名因此得以流传,此地亦因此得名。

  同乐村位于原花木镇东北端。同乐之名,源于全国农业合作化时群乐、勤乐和民乐三个初级社合并建立的同乐高级社(后为同乐大队)之名沿用而来。1984年建立同乐村时,共有12个生产队。至1999年底,有11个生产队已因征地开发而被撤销。

  小湿地的水源张家浜,是区域中一条重要河道。张家浜是同乐村境内的区级河道。1998年起经历综合整治工程,工程西起黄浦江张家浜水闸,东至罗山路,全长6.8公里。1999年底竣工,共疏浚土方95万立方米。

  2001年,上海科技馆建成,作为配套,在杨高路旁、柿子园处建设一块停车场。建设过程中要开挖土方、垫实地基,因此挖出了一大一小两个池塘,经过明沟暗壑与张家浜相通。由于后续开发情况不明,逐渐抛荒,芦苇丛生,竟成了一块野生湿地。

  就这样,花木镇(现为花木街道)在城市化进程中留下了一块小小的乡土遗迹。柿子园的名字再无人提起,直到多年以后,绿洲给了它一个新的名字:小湿地。

  当时,绿洲还是一个松散的公益组织。姜龙经常独自探访市郊各处野地,随身携带的是一架巴掌大小、近乎塑料质感的数码相机和一部诺基亚功能手机。

  也会有市民偶然进入小湿地。姜龙遇见过一位坐轮椅的老人,凝望着池塘的水面。他的裤管显示出他的腿上有过伤残。老人是来散心的:“我的轮椅是电动的。但舍不得用电瓶啊,我就用手摇。”

  姜龙还在这里遇见过金杏宝。后者原任上海科技馆副馆长,因其大众科普工作而被粉丝们昵称为“昆虫奶奶”。姜龙说:“小的时候,我常去上海自然博物馆。博物馆门口有家小小的营业部,专门卖动物邮票和科普书籍杂志。我最喜欢看的杂志是《人与自然》,16开本,以前的主编就是金杏宝。所以说,我是遇到了偶像。”

  资深科普工作者的出现,意味着小湿地的价值被认可,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个新时代。

  一处自然教育“圣地”

  最初几年,绿洲围绕小湿地开展的活动,局限于生态环境保育行动。比如,他们发现长期抛荒导致外来入侵物种加拿大一枝黄花疯长,便自发前去除草。上海的盛夏,烈日暴晒,他们穿着户外夹克,汗流浃背。有人说,一枝黄花的生命力极强,靠你们几个人除草,有什么用?

  “在我干生态保护和自然教育的生涯里,人们总是会对我说起这句话。他们不停地问:‘有什么用?’”

  在清理加拿大一枝黄花的时候,一些有过农事经验的生态爱好者有意无意讲解动植物的知识和趣闻,姜龙和其他年轻人由此学会了鉴别一些物种。其中的很多人,后来成为了上海最早一批自然导赏员、环保公益人。大家觉得,小湿地作为面向公众进行自然科普的场所,条件得天独厚。

  在小湿地出现以前,市内可供体验野趣的地方是位于徐汇区龙吴路的上海植物园。那里接近外环线,已处城市的边缘。相比之下,花木街道已成为浦东的行政中心。从地铁二号线上海科技馆站步行至小湿地只需几分钟。而且,这里的面积小,物种密集。最重要的是,这里不是人工干预形成的,这一点是所有公园或绿地都无法比拟的。

  2009年起,姜龙等人断断续续在小湿地开展生物多样性的夜间导览。当周围的高楼在夕阳余晖中隐没,林木上缠绕的枯藤变得神秘起来,你能看到蛾子伏在淤泥上补充水分,在分岔的小径上踩到蛇蜕……而看到这些,只需要一支手电筒或一盏头灯。经过几年发展,小湿地声名鹊起,几乎成为上海自然教育活动的“圣地”。有时,四五家团队在同一个晚上开展活动。一些营利性的自然观察家庭亲子活动,也会选择在这里进行。

  2013年以后,上海的自然教育机构大量涌现。余海琼是这些自然教育机构的其中一位创办人,她曾是绿洲的成员。

  “长期在小湿地活动的机构,规模较大的就有约五家,这还不算其他规模较小的组织,几乎每周都有至少一场活动。就拿夜游来说,要考虑到散场后家长带孩子回家,如果活动地点在新江湾城湿地,就太远了。小湿地离地铁二号线很近,到浦西、浦东都很方便。”

  2014年,余海琼离开绿洲,创办了小路自然教育中心。“小路”的定位是设计自然教育课程,引导其他机构如何有针对性地开展活动。余海琼的目标客户更加偏向于机构,而不是一般的个人。显然,只有一个足够大的市场空间,才能够支撑这类机构的定位。

  上海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志愿者、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博士何鑫说:“也许资深的科研工作者不会来小湿地,但是对于入门爱好者和亲子家庭来说,小湿地就比较适合了。”甚至,上海科技馆的员工也成立了以小湿地为基地的自然观察小组。

  城市荒地带来生态新观念

  小湿地虽然长期闲置抛荒,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里并不平静。

  生态爱好者们清楚地知道,开发是小湿地必然的命运。他们和因为舆论而关注到小湿地存在的有关部门,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互动关系。

  有关部门的关注带来了一个额外好处,解决了小湿地里的加拿大一枝黄花。

  2010年7月底,绿洲的志愿者再次巡护小湿地:停车场看上去是刚刚搞完商业活动,四周的垃圾较多;停车场没有厕所,大客车驾驶员随地大小便,看了让人心情不快。原来,科技馆停车场出现了一些日用小商品销售摊位,涌入的人潮产生了大量随地抛弃的垃圾。

  绿洲的志愿者看到后,向有关方面进行了反映。浦东电视台的记者也来池塘边探访野趣,绿洲的志愿者接受了采访。姜龙回忆道:“这可能是小湿地的存在第一次通过影像媒体传播出去。感觉起到了作用。”作为结果,世纪广场管理公司清理了垃圾,顺便,投入资源根除了这里的加拿大一枝黄花。

  不过,大多数时候,生态爱好者和有关部门的诉求并不能完全吻合。就好比说,管理公司每年都会割掉池塘边的芦苇。在生态爱好者看来,芦苇为黑水鸡提供了筑巢的空间,是昆虫幼虫成长必须的空间,最好不要割掉。不过在管理公司看来,干燥的芦苇是易燃物,必须清除火灾隐患,以免危及停车场里的汽车。事实上,确实有垂钓者和捕鸟人在这里遗弃还未熄灭的烟蒂。

  大家都知道,小湿地未来有一天是要被开发的。

  出于种种原因,绿洲决定尽量减少在科技馆小湿地活动的频次,姜龙对这样的做法持保留意见。他认为,湿地虽然成于抛荒,但也需要人打理。夏天,要对池塘里过度暴发的有害藻类进行清捞;春秋两季,要经常巡护以防有人在树林里张网捕鸟。

  “为了阻止加拿大一枝黄花和空心莲子草的过度生长,我们移栽过羊蹄草,羊蹄草是很多虫子的佳肴。但因为缺乏长期跟进,移栽的羊蹄草在夏季枯死,空地被野草上位了。”

  后来,姜龙离开绿洲生态志愿者中心,建立了萤火虫环境保育志愿者小组,继续在科技馆小湿地开展活动。

  尾声:小湿地生态“开枝散叶”

  即便没有开发,如果缺乏合理维护,小湿地也会经历自然的衰退周期。根据媒体公开报道,科技馆小湿地面积比最初时减少八成。2006年湿地水面总面积1.3万平方米,如今不到当初的五分之一。

  事实上,小湿地开发规划正式出台的消息,每年都会流传一遍。

  2013年,为了留下一些资料,余海琼和12位同伴编写了一本《最后的科技馆湿地———常见物种手册》。《手册》分为鸟类、昆虫、蛙类、植物四编,记录下178个小湿地物种的照片图鉴和介绍。排在目录第一位的,是鹤形目秧鸡科的黑水鸡。

  如今,“靴子”已经落地。余海琼说,4月22日她想去小湿地看看黑水鸡宝宝:“说起来很巧,以前每年这个日子,都能看到黑水鸡幼鸟。那是它们孵化出巢、第一次在开阔水面上游弋的季节。”

  姜龙换了部新手机来代替老诺基亚,他倒不是一个太过于恋旧的人。

  “你还记得那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吗?我到现在还忘不了他在池塘边的样子。当我脑海里想起他的时候,我能体会到一个充满野趣的湿地带给普通人的魅力和价值。”

  “我们可以把保育自然生态环境的价值传递给更多的人。维护一个野生生态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几十公分的一个泥底、静水浅坑,就能供养很多东西。”姜龙说。

  新的萌芽已经出现,在小湿地成长起来的生态公益人,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新的生态修复试验田。

  康洪莉离开绿洲生态保护交流中心后,在青浦区靠近青西湿地的岑卜村找了一块田地,进行有机农业种植。在寂寞而安静的乡村,她已守了多年,她的梦想是坚持生态农业实践。

  在奉贤区南桥镇金汇港旁的“中央绿地”,城市荒野工作室的几位博物爱好者把夜行动物调查带到了这里。他们从小就对自然感兴趣,也曾在小湿地留下足迹。现在,他们要用专业知识推动中央绿地的生态修复和保育。

  在浦东的一些住宅小区和学校,姜龙和他的同伴正在开展“微型自然生境”实验。在一个个“自然角”,他们把鱼类、水草等本土物种移放进浅浅的水塘。

  也许,下一个春天,这里就会出现新的生命,蝌蚪、鸣虫和野鸟。“不要问有什么用,关键是要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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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错】 责任编辑: 孔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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